这个话题，是因为今天和老婆聊到了张国荣死的时候，有10万港民自发为其送行，然后又说道了10里长街送总理。后来又谈到了她小时候如何被自愿去大街上擦栏杆，去乒乓球馆被志愿免费看世界乒乓球大赛。多好呀，免费看乒乓球比赛，还管一个盒饭。这样一些往事，竟然像烟头上那飘渺的烟雾，慢慢的清晰起来。
我出生的地方是一个山清水秀（我哥说是穷乡僻壤）的小山村，上的小学也是一个乡村小学，所以无幸被志愿去大街上擦栏杆扫地，但是给我印象深刻的还是有一次志愿活动的，那就是在乡间游行喊口号，宣传计划生育政策。老师带队，同学们举着红旗，带着扩音器（喇叭），排成一条纵队走在乡间的大路小路上，一路走，一路喊。口号是原来上级单位已经安排写好的有关计划生育是长期国策的宣传话语，嗓子是自己那稚嫩的完全不受头脑控制的嗓子，很幸运的是我竟然还是我们班领号的，就是我喊一句，全纵队其他同学再一齐喊这一句。我想大概有一句是“少生优生光荣，多生超生可耻”！喊了半天，同学们就做鸟兽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那天特高兴，感觉原来只在电视上看到的游行，咱也实实在在的游了一次，总算不输给那些天天牛B哄哄的70后了，他们可是喊口号长大的呀。那一年大概是小学一年级，或者二年级吧。反正红领巾也有了，成了光荣的少先队员，应该是二年级了。后来我就陆续看到有乡人因为超生被拔了房子的，又有人为了超生远走他乡，还有学校被当做临时的妇检场所检验乡下妇女节育的情况的，因为从高年级的哥哥姐姐口里得知有同学在走道捡起来玩的东西叫做避孕套。
说到超生，我倒也是超生的，我妈头一年生了我姐，不多时就被乡里拉去上环了，为了防止生二胎嘛，当然，相关部门一定会说她是自愿的，愿意遵守计划生育政策的好公民。可惜后来这好公民为了生我，又找了一个乡下的接生婆，也做过赤脚医生的，偷偷的就把那环儿给取下来了，我想大概经受了不少痛苦吧，因为那时候好像还是金属环，不像后来是塑料的环了（有些人会问我，上环这事你咋知道得这清楚？这些上环的知识后来在高中看性教育录像的时候看的，我妈也早跟我说过，看录像不过是有点更加直观的印象），所以可见这个志愿节育的大嫂，为了要生个儿子是愿意承受多大的痛苦的。所以，我妈刚怀上我没多久乡里面计划生育执法部门就来抄家了，可惜让他们失望的是在家徒四壁的地方竟然没什么值钱的财物可以抄，而且我妈牙尖嘴利，完全不顾那些人其实同是乡邻，把执法人员骂了个灰头土脸的回去了，也难怪，那些执法的很多自己也是有两个孩子的。而且万幸的是那个时候还没有强行引产（大概是打催产素吧，其实就是人流，不过不是志愿，是是被迫人流）这种野蛮的执法手段，所以我这条小命得以保留下来。后来生了下来执法人员实在不爽，就把家里唯一一件像样的家具（一件老旧老旧的三屉桌）给拉到了乡政府算是罚没了财产。后来，又给送回来了。所以我妈很高兴，对他们说，“当日你们搬的时候，我就警告过你们以后还是你们得给我送回来，看，被我说中了吧？”执法人员一脑门子的黑线。可惜那个桌子丢了两个抽屉，后来又请木匠补了两个。原来说我是超生的黑户口，不给上户口，后来也给上了，分田，也分了我一份。我妈说那田不分也罢，种田累死人，还得多给我种一份，农业税也重得离谱，还有各种附加费，多一分地，就多一分负担。后来有一年我大学回家，去了一次那个给我妈取环和给我接生的阿婆家里拜访了一下，算是感了恩。好了，这是由我那次志愿去游行宣传国策而引发的题外话。
我们再回到志愿者活动来。志愿者活动还有一个比较有意思的，只在小学四年级以前做过一次两次，拾稻穗。法国名画家让·弗朗索瓦·米勒有一幅名画画的就是拾穗者，那个画我感觉太沉闷了。哪里像我们当时去拾稻穗，三三两两带个小书包，走在刚刚收割过晚稻（早稻收割立即要犁田插晚稻，所以是不存在拾稻穗的可能性的，而且双抢的时候是在暑假，基本上不归学校管）的田地里面，拾一些三三两两散落在田里的稻穗，一天下来，可以走遍整个村子。当然，大部分时间都去翻泥鳅，或者捉田鼠，或者有时候带盒火柴把田埂上的枯草给点燃，玩火去了。那是相当的兴奋。但是几个周末下来，也拾不到多少稻穗，学校又规定每人要交多少稻谷，最讨厌是拾到的稻穗要用手把稻子撸下来，往往会弄到手破血流。随意，就找老妈去自家谷仓舀两斤新打的稻谷，装在书包里面带回学校去交差。我想老师们大概是想通过拾稻穗培养我们的劳动情操吧，所以这个活动有个专门的名字叫做勤工俭学，大概是要附庸先烈们出国留洋的风雅。后来的勤工俭学稻穗也不去拾了，稻谷也不收了，直接就交几块钱了事，学校省了仓储，我们省了劳累。我还是颇为喜欢去翻泥鳅那样的勤工俭学活动，可惜泥鳅没人买，只好自己煮了吃。
后来的志愿活动大都变成了与捐款有关的活动了，比如志愿捐款修建彭总的故乡，志愿捐款修建毛爷爷故乡，志愿捐款修建铜像，志愿捐款修路，……后来慢慢的就形成习惯了，一旦要志愿的事情，就知道是要用人民币去支援了。所以，99年我在写给我一位好友的一封信中针对他们团委组织他们去参观彭总故居写道：“对于聚集大多数人的钱财供小部分人挥霍的光荣组织行为，我向来不怎么感兴趣，我现在仍然不能理解当初不够钱建铜像，为什么还要我们自愿捐款呢”。所以，大凡高中之前的自愿，都是和捐款挂着钩的，而且不自愿不行，老师骂人。
后来，读大学了，志愿的事情就更多更多了。当然，我丝毫不怀疑大学时候在我们逐渐明了事理之后，确实很多志愿活动是发自内心的。比如有年暑假我去长城玩，爬下来没事就去捐了400毫升的鲜血，我对他们给我的纪念品和那个巧克力蛋糕的味道记忆颇为深刻。本来以为这事到这个时候就结束了，但是后来回到学校我的一位师妹找我借献血证，要寄回她家给她父母看，以便她父母帮她把她留在家里的献血证找到寄回学校，因为评奖学金的时候献血一次可以加1分（加权平均分），但是班里要看她的献血证，她和她父母在电话里面讲不清楚，所以，就要借我的献血证做样板。当然，后来她那个加分和评奖有没有结果我不知道。但是我才知道原来献血就可以加分，于是给自己加了2分，外加参加运动会的加分，随便就拿了一个一等奖学金。所以，志愿活动最后得到了回报。这是让我感觉非常不爽的一个事情。但是我还是需要那一千五百块奖学金的，所以我不得不恬着脸把我的献血记录交上去。这么一想血液中心规定半年之内只能献一次血也是有道理的哈。关于献血还有一篇文章可以看这里。
现在很多申请美国留学的学生也喜欢用志愿者这一招，比如去西藏某个穷山沟了支教，比如去大街上捡小狗狗回去护养，大概是人们传说志愿者活动可以体现一个学生的领导才能，责任感，或者诸如此类等等。我总是不惮于用最坏的想法来揣测中国人的，这大概也是美国的招生委员会应该向我学习的地方了。一旦这些志愿者活动为了某些世俗利益，比如，加分，是最常见的一种诱惑了，中考，高考，留学申请（其实是否真能加分我持保留意见），比如，保研，比如，减免债务。诸如此类的嘉奖，看似在鼓励人们向着崇高的伟大的纯洁的慈善的方向运动，其实往往因为根子上目的已经邪恶和功利，往往得到的效果就是虎头蛇尾，有始无终。举例来说，我以为承诺什么支教两年保研，不如直接加大政府对落后偏远地区的教育投资，大幅度提高小地方的教师工资，使之同等于上海市的标准，我想那时候，不管能不能教书的人都会如过江之鲫一般涌入偏远地区教书的，毕竟，生活成本低，工资高了，谁不干呀，不干是傻子！若还能承诺保证像公务员一样的福利待遇，那更是锦上添花了。所以，支教搭上了免试读研这样的鸡肋激励之后，反而把本来一些想从事教育事业的人给搞得兴趣索然了。
比如还有些学生志愿参加科研创新活动，其实成果都是老爸老妈已经做好的，只不过申请专利的时候记上孩子的名字，有些是为了高考加分，有些是为了留学申请简历好看。我印象颇为深刻的一个例子是有个小孩名下是有一个专利的，但是他妈妈在和我咨询的时候的对话有一句话加令我瞬间崩溃，“他要是做科研，这一辈子也赶不上他爸的水平”。天啦！我从来不知道科学家是这样子激励出来的，难道中国的科学家都是这么打击教育出来的么？当然，中国这么多年没有出现过诺贝尔科学奖获得者，其原因从这个家庭就可窥一斑了。所以老杨那些20年必出诺奖的鬼话，我是一概不信的。
2008年产生了很多志愿者，奥运志愿者，数以十万计，当然，拿的报酬是比普通白领高的，好像还有一套志愿者服装，黑市价达到了3000多元RMB。还有地震救灾的志愿者，那更是多得不计其数。其中，有很多默默无闻的人，悄悄的做了一回真的志愿者，然后又悄悄的走了，并没有带走一片云彩；也有不少人带着摄像机，带着宣传队伍，浩浩荡荡的，规模庞大的往灾区走秀了一遍，抗木头的抗木头，写支票的写支票，隆重的志愿了一回；还有些志愿者，轮番地让灾区人民重复叙述失去亲人的苦痛之后，又悄然的潜回了大城市，去兜售起自己的志愿者经历来；不由得不让人感怀与唏嘘。当得知捐款大部分纳入财政管理的时候，这种唏嘘，就已经慢慢的变得无奈起来了，心理只能祈求某些人去学习考察的时候，动用的是专项会务经费而不是救灾款就万幸了。囧！
总而言之，中国显然还不是一个盛产志愿者的地方，因为NGO根本就是举步维艰，无用武之地。在政策尚不明朗的情况下，能够大张旗鼓搞志愿活动的，总是带有一些让人看着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政治和经济目的，比如，善于以公益幌子绑架明星的某大型文艺节目，其实是商业运作的牟利活动，所以也就慢慢地习惯和麻木以至于近乎要绝望了。
最近由于工作的关系在研究中国私募股权投资基金监管政策的改变，发现在一群学者和投资家的鼓动下，政府对于私募监管政策进行了重大调整，一方面是规范监管，一方面是弱化政府的行政干预。私募的春天，看似不远。以前的私募，叫做产业投资基金，受到政府掣肘的地方比较多。现在的私募，自由度和空间就越来越大一些了，当然规矩也更加明确，并且在逐步完善中。
希望未来中国的各类工程，也能由左右前后掣肘的形象工程，真正发展成为纯粹的NGO行为，为中国培养一些真正有志愿精神的志愿者出来，并且给他们提供支援的空间。当中国的各种工程也像产业投资基金一样迎来其发展空间的时候，就是志愿者的春天来临之时了。
添加新评论